第二天的比赛就是三月二十九日的这场比赛,温布尔登竞技在自己的主场迎战联赛排名第十六的梅尔萨姆(merstham)。
和之前的十六场比赛一样,在踏上球场之前,温布尔登的球员们想到的是胜利,是十七连胜的俱乐部新纪录。
但九十分钟之后,连胜记录却差一点就此终结。
温布尔登借助主场之利,围着对手半场狂轰滥炸了九十分钟,才进了一个球,而且还是开场四分钟就进的球,那之后再无建树。加文.博尔杰再一次展现出了他的得分能力。这次是对方角球开出,楚中天判断对了球的落点,提前卡好位置,将足球在半路上就顶了出来。他顶出来的球正好落在了博尔杰脚下,他毫不犹豫,转身带球狂奔,把自己的速度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不管是追兵还是堵截,都在他简单的变向加速面前败下阵来。就这样博尔杰带着足球长途奔袭之后,面对门将,冷静地将球打进对方身后的空门。
接下来这场比赛的主角变成了球队的防守核心楚中天。
开赛就落后或者开赛就领先是一把双刃剑。开赛就落后本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落后一方却有了大把的时间来把这件坏事变成好事。
在随后的比赛中,客队梅尔萨姆反客为主,积极进攻,反倒一度压得温布尔登被迫后撤打起了防守反击。楚中天在中场不知疲倦的奔跑和拦截,给球队的后防线减轻了很大的压力,他总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关键的地方,做出关键的防守,然后解决问题。有好几次对方企图从中场发动进攻,都被他提前预判到,然后将传球破坏了。
就如同拉塞尔在进攻方面极富才华一样,楚中天在防守也颇有天赋。
只不过楚中天的防守天赋只能尽力保证让球队不输掉比赛,却没办法给球队带来更安全的比分——1:0始终让对手觉得他们是有希望扳平比分甚至反超的机会,所以他们永远都斗志昂扬,就像是十年没见过娘们儿的饥渴壮男。
而楚中天的任务就是一次次抵御着这些饥渴汉子们的冲击,嘴巴里喊着“不要不要,不可以”。有些时候他能够守住,有些时候则会丢球,那些恶徒们就会嘲笑他“嘴巴上说这不要,下面却已经湿了嘛”,这样的羞辱让楚中天难以忍受,恨不得撕了对手,可他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是拉塞尔还在场上,他的任务则是抄起折凳向这群疯了一样的色狼脑袋砸下去,然后告诉他们“操你们自己去吧,混蛋!”后者显然更爷们儿,楚中天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做这么爷们儿的事情。
没有了拉塞尔,温布尔登在进攻中缺乏变化,缺乏足够精准的直传球的问题就显现了出来。他们只能依靠边路传中,可是凯文.库珀和乔.希林都不是那种身材高大,身体强壮的站桩中锋。库珀虽然意识出众,头球出色,但被对方两个人夹防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摆脱防守射门得分。
以往的时候,拉塞尔在中路的控球总能吸引对手的注意,同时给其他队友的跑位制造出机会来,而且他还有一脚非常具有穿透力的直传球,能够把足球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身为前锋的乔.希林和凯文.库珀所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跑位,接球,然后射门,接下来就张开双臂庆祝吧。
自从拉塞尔不在之后,伊姆斯在中场排出了两个后腰,楚中天和李.西德维尔搭档首发。这是他在拉塞尔被轮换的时候,经常使用的方式,已经基本上成惯例了。这么做的好处是加强了中场的防守,坏处则是减弱了进攻上的对敌人的威胁度,对方的禁区前沿压力骤减,就可以从容应付温布尔登在边路的攻势了。
伊姆斯是知道这个缺点的,但是他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温布尔登匆匆组建不满一年,在球队阵容上还多有不完善的地方,比如他们队中缺乏远射好手,以至于对方明明中路大开,却没有人可以充分利用起来威胁对方的球门。楚中天倒是在比赛中冲上去射了两脚们,结果一脚偏得离谱,本着角旗就去了;一脚则高高飞过横梁,直接飞出了球场。害得比赛不得不动用备用足球,而那颗足球要等比赛之后再派人去找回来。虽然业余比赛中经常因为场地原因而一场比赛使用七八个足球,可是这次的原因是自己射门射飞,还是让他觉得很丢人。
他知道那天比赛中的世界波只不过是运气好,便再也不上去浪费进攻机会了,只安心在后场防守,反正落后的梅尔萨姆队的反扑浪潮也一拨高过一波,他再冲上去进攻就太不负责任了。
就这样,当温布尔登以1:0的比分赢下比赛的时候,所有人都有长出一口气的冲动……比赛虽然赢了,却赢得无比艰难,他们发现连续十六场比赛的胜利,已经让他们很难适应离开了拉塞尔的感觉了。
伊姆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是他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也不用在第九级别联赛中执教了,虽然他是温布尔登的传奇人物,他也热爱温布尔登的足球,但有更好的舞台,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我们缺一个替代者,但是在赛季结束之前是不可能找到替代者的。”他对助理教练英格里希这么说。
英格里希觉得很无奈,这样的情况他也无法解决。他只能自我安慰道:“最起码这场比赛我们赢了。”
“下一场呢?”伊姆斯问。
“先就这么一场场的赢下去吧。”英格里希回答的有气无力。
伊姆斯不说话了,他知道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场赢了,那么下一场呢?一场接一场地赢下去,走到哪儿算哪儿啊……当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的时候,谁还能保证下一步不会就此倒下?谁还知道究竟能够再走多少步?
※※※晚上的顿斯酒吧里,大家也都在热烈地讨论下午的那场比赛。在他们看来球队赢得有些侥幸,能够赢主要是楚的功劳,因为他带领着后防线抵挡住了对方几十分钟的狂轰滥炸,而没有丢球。要知道防守的时候所面临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一个不小心,某个节点崩溃了,就会造成全盘崩溃。
大家纷纷向楚中天表示祝贺,称赞他在这场比赛中的出色发挥。虽然本场最佳给了门将安迪.贝尔,可顿斯酒吧的人都认为贝尔能够当选本场最佳,那是因为很多极具威胁的射门都被楚中天消灭在了萌芽状态,所以他完全没有遭遇到真正严峻的考验。
对于大家的赞誉,楚中天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防守只能保证球队不输球,足球比赛除了输赢却还有平局这一说的啊……他想拥有能够让球队赢得比赛的能力。
但只要一想起比赛中他那两脚射门他就觉得郁闷,难道和北格伦福德联队的那个进球,真的是“不可复制的经典”了吗?
鬼才信咧!
他想练射门,却没有合适的场地。练习带球和控球对场地没什么要求,只要有一个立足之地就行了。带球可以在跑步的同时练,控球也一样。射门怎么办?没有球门也得有一个可以抡开射的空间啊……话说顿斯酒吧的后门倒是有一个小院子,勉强可以达到要求。楚中天却并不敢在哪里练习射门,因为他担心一脚打碎了楼上老板住所的玻璃……在球场上多次射高之后,楚中天是坚持这么认为的。
打碎别人家玻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楚中天只能在去训练的时候想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留下来加练,为此他给约翰老板商量,晚上打工的时间从八点开始调整成九点开始,虽然这会让他总打工的时间减少,收入自然也减少。可这个时候楚中天顾不得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了。
※※※楚中天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加练,他也没有拖着一筐足球去球场上加练射门,事实上就算他想这么做,也做不到。当温布尔登的训练结束之后,球员们纷纷离去,球场的管理人员就将大门锁上了,他想进去也进不去。
他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个茵宝足球,站在球场外面,在他身后是属于国王牧场的停车场,空间还算宽敞,可以让他抡开了来射。他仰头看着高大的主看台外墙——相对于他的身高来说算高大的了,但是和随便一家英超俱乐部的球场比起来都只能说寒酸。
这面红色的砖墙上没有任何一扇窗户,正好拿来练射门。现在就算对着真正的球门射,也没什么意义,他所要做的第一步是保证尽量每一脚都不打飞,而对着墙射的话最起码可以在大多数时候节省跑去捡球的时间,因为足球能够弹回来。
在平时训练中,伊姆斯主教练说过:“宁肯射偏也不能射高,射偏了你的队友还有机会补射,或者捞一个角球。射飞了可就什么希望都没了,还送对方一个球门球。你们算算哪个划得来?”
显然射中球门最划得来……不过对楚中天这样的人来说,先能把球压住不射飞就很不错了,射飞和射偏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更划得来。
楚中天看了看面前这堵高约十米的墙,这个高度应该可以保证他踢出去的球不会直接飞过围墙,落到球场里……于是他在地上找了块石子,步测加目测在墙上画了一个球门大小的长方形区域出来,他的目标就是往这个区域内射。做完这一切,楚中天扔掉了石子,抱着足球退了开去。退了大约二十米的样子,他停下来,这么看过去,和从罚球弧顶地带到球门的距离差不多了。
楚中天满意了,他后退了之后助跑射门!
嘭的一声。
足球这次倒是没射高,而是直接偏到了右边。
撞在墙上的足球弹到一边,楚中天是没有备用球的,他只能自己跑过去重新带回来,再次射门。这次足球倒是没偏,而是毫无悬念的高了。射高的好处是他最起码不用跑出去捡球——足球直接又弹了回来。
用胸部把足球停下来之后,楚中天没有急着继续射,他将足球踩在脚下,开始思考刚才两脚射门的问题所在。两脚都不对,这说明他的动作有问题,而且恐怕还不仅仅是动作的问题。如果就这么鲁莽的继续练下去,再练一个小时,也未必能够有什么进步。
为什么拉塞尔教自己的那些东西,自己能够有所进步,那是因为有人教——拉塞尔在旁边会演示一次,再详细讲解,回答楚中天的疑问,最后才是让楚中天亲自去练。
现在自己给自己这么加练可没有那样的条件——有人在身边随时纠正自己的错误动作,再亲自示范一番。可他还记得希林曾经在对北格伦福德联队的比赛前,对他说的那番话。每一句话都还记得,一直没忘记。
“首先从技术上来讲你得在射门的时候把脚尖绷直,这是基础。”
“触球的时候必须绷直脚弓,脚尖下指,否则你射出去的球就是射高!”
“射门的时候踢球的中上部或者是上部,你不需要把脚铲进足球的底部再发力,那样的结果就是又射高……”
“射门的时候尽量让自己射门脚的膝盖在足球的上方,这样好发力……身体向前倾,不要后仰,你是远射,不是长传!”
“头要稳,不要乱晃,保持身体重心平衡!”
“眼睛要看着球!”
“不要想什么射偏射高的,你要告诉自己:这球一定进!!”
楚中天在脑海中将这些话都回忆了一番,然后重新睁开眼,看着二十米开外的“球门”。
他在心中把这些东西像口诀一样反复默诵了一遍,在起脚射门,严格遵守“口诀”。这脚球射出去之后结果变比之前好多了,虽然依然没有打在门框范围内,却也只差一点了。
之后他又来了一脚,这脚球正中球门中心,打在了门框范围内,他却只是摇头。
这么正的一脚射门,除非门将是弱智,否则都不会让球进去的……射在门框范围内没什么好高兴的,如果每一脚射门都直接踢还给对方门将,还有什么射门的意义?
还有一个问题,每次射门前都要提醒自己一些注意事项,真的是很耽误时间啊……在比赛中哪有对手会让你默诵完一遍“口诀”再射门的?
其实这就是练习的目的了。反复的练习就是为了用身体将这些技术细节牢牢记住,彻底形成一种本能。就像当初他练习防守技巧一样,不管是铲球还是卡位,或者是争顶,他当初不知道反复练习了多少遍,甚至在家里的地板砖上他还不断地练习着铲球技术,在硬实冰冷的地板上摔了一遍又一遍,付出的代价是两个膝盖和小腿都青肿了好些天。如今那些技术都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本能,只要对方露出一丝破绽,身体就会马上做出反应。哪怕有三年的“足球真空期”,这些技能也并没有忘记。就像是学骑自行车一样,一旦学会,哪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骑过车,只要重新开始骑车,那些曾经学会的技术就会自然而然的熟练起来,根本不需要再去学。
※※※作为球队的主教练,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这没什么好稀奇的。今天稀奇的是当他还在俱乐部为他提供的办公室里整理今天的训练日志的时候,他就听到外面不断有“嘭嘭嘭”的声响传来。
那声音他很熟悉,是皮球撞在什么非金属实心物体上的声音,再说确切一点,就是足球和墙面相撞之后发出的声音。
那连绵不绝的声音就好像是在他心头挠痒痒一样,令他没办法安心坐在办公室内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决定出去看个究竟——究竟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踢球。
他走出去之后向球场方向望去,就看到在杰克.古德柴尔德巷的尽头,停车场那里,有一个身影正在将足球踢向对面的高墙,射完之后再跑去把足球捡回来,重新射向球场主看台的外墙。
伊姆斯从没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过今天这样的场景,他站在门口,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
天色渐暗,距离又远,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球队的球员。
“嘭”的一声,足球撞在红砖墙上,似乎还溅起了些许灰尘,只是这么老远看不太真切。
然后足球弹到一边,那个人跑去用脚带回来。再助跑起脚,于是又“嘭”的一声。这一次足球的落点有些高,弹回来的足球被那个人用胸部停了下来,停球停的很漂亮也很标准,足球被胸部缓冲之后向下坠去。那人似乎来了兴致,这一次不等球落地,就直接起脚抽射!
只是这一脚可就偏得离谱了,斜着打在墙上弹下来,朝着伊姆斯所在的方向滚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