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李渊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他仔细的思考着。骁骑军、陌刀军以及射生军,这是陈应在河南府的时候,在东宫左右卫率以左右司卫率的基础上组建的三支新军。
尽管陈应向朝廷通报了三支新军耀眼的战绩,在李渊看来,这三支新军不过两万余人马,就算是精锐部队,也不过是跟在东宫左右卫率和左右司御率后面扯旗呐喊的角色,陈应肯定是为了提拔自己的心腹大将,故意将军功推给了陌刀军、射生军以及骁骑军。当然,李渊考虑的也不少,陈应愿意率领两万余新军,外加三万余降卒就敢支援凉州,与西突厥十数万精锐对决,光这份胆识,放眼朝中,无人可及。
李秀宁听到这话却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不想率领东宫四卫率,再不济也应该率领定远军六府,河北降卒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这让就去凉州,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没有一点马革裹尸的壮怀与胆魄,何为雄杰?”陈应哂然而笑,丝毫不为此次北上的命运担忧。
李渊虽然是帝王,但是他却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他也是一个人,是人都是一个复杂的矛盾复合体。就好比后世,男人在看美女的时候,恨不得街上的美女都是荡妇,可以一勾搭就上手。可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亲人的时候,马上就会换另外一套行为准则,恨不得自己的亲人,越保守越好。
李渊正是如此,为了大唐的社稷,为了河北真正的归心,李渊不惜早赃嫁祸,也要弄死窦建德的谋主凌敬,也要弄死窦建德,可是面对陈应这个女婿的时候,他反而有些迟疑了。若陈应此次北上不幸战死,他知道,李秀宁恐怕不会原谅他。
想到这里,李渊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陈应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朕只要可以做到,一并应允!”
陈应一边伸手轻轻拍着李秀宁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李秀宁,一边向李渊道:“陛下,正如公主所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可以不调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精锐,但是,臣想肯请陛下把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段志感以及魏文忠调给臣,这五员将领,臣用着顺手!”
陈应只所以选择这五个人随行,主要并不是真正的用着顺手。事实上,以现在陈应在军中的威望和地位,还真没有哪个将军敢给陈应使绊子。军中不比朝堂,这是一个非常讲究实力的地方,无论将军还是士兵,他们都希望跟着一个可以带给他们胜利的将领。
然而,陈应自出道以来,大仗小仗也打了不少,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一旦凉州的局势稳定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唐将无外患,主要的斗争也将由外转向内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将会更加激烈。
陈应不想介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中。事实上,介入这种斗争,就没有退路,成功固然好,可是一旦失败,将会一无所有。现在的历史已经被陈应改得面目全非,陈应也无法确定李世民到底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一举奠定钱坤,成功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况且,以陈应是李建成的亲妹夫,同是他还是李世民的三姐夫,无论他们谁胜谁败,事实上,陈应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陈应与长孙无忌不一样,如果李世民失败,长孙无忌将跌落凡尘,若是李世民胜利,他将水涨船高。
明明陈应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陈应更没有必要去蹚这个浑水。
当然,陈应带着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以及段志感、魏文忠前往凉州,主要还是不想让他们也介入李建成与李世民的斗争。特别是罗士信和张怀威二人,他们都是一根筋的耿直之人,如果李世民与李建成的矛盾激化,他们反而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人。因为他们对人赤诚,不会有警惕之心。
要对付罗士信和张怀威这样的人,随便设个圈套,就可以把他们套进入,离开长安,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英杰人物,除了才华外,还要有几分运气才行,罗士信的运气,其实还真不是太好,否则也不会在大唐快要结束内斗,完成天下一统的时候,战死沙场。
李渊虽然不清楚陈应脑袋里的这些弯弯绕,但是想了想也感觉没啥大关系。毕竟,每一个将军打仗,都希望带着自己的心腹,将帅不和,才是真正的兵家大忌。
李渊道:“朕准了!”
陈应又道:“臣想请旨,请陛下恩准臣临阵自主之权,包括凉州总管府辖下十九州军事,而且一旦前线传来,微臣不利的谣言,请陛下不相信,包括微臣已经阵亡的消息!”
陈应这么说,其实就是给李渊打一个预防针。陈应相信,一旦在军事上受挫突厥人也会采取政治上的手段。比如汉朝武帝时期的李陵,事实上当时李陵只不过是诈降,如果汉武帝没有听过谣言,李陵反而会趁机逃回来,不过当李陵被夷三族之后,彻底断了李陵回汉之路。
李渊对此也没有考虑,全部应允。
涉及国战,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李秀宁与李渊、陈应三人在芙蓉商量了足足一夜。临到天亮的时候,李渊这才拖着疲惫身躯,返回太极宫。
不过,陈应也同样没有休息。他只是匆匆洗了一把脸,就接见了孙敬初。
看到陈应,孙敬初马上行以门下跪礼:“不知主上所找敬初,有何吩咐!”
陈应将一纸赤牒递到孙敬初的手上,孙敬初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滋委任孙敬初为陇右道兵马都元帅府胄曹参军事。”下面还盖着陇右道行军兵马都元帅、陇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镇军大将军、驸马都尉、梁国公陈的印鉴,上面印泥还没有干。
孙敬初对于大唐的官制只有些许了解,陈应这个陇右道兵马都元帅,事实上与后来的大都督府平级,而孙敬初这个胄曹参军事其实就是一个地方管理甲胄的官员,位列刺史以下,但是由于大都督府级别,所以他这个胄曹参军事又比普通州胄曹参军事要高一级,属于从五品官。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万余大军出征三千里,这个距离在古代,粮草运输将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难题。陈应知道,五万大军如果依靠陆路运输,恐怕会将唐朝的国库折腾得不轻。
当然,采取水路运输则不一样了。一旦沿着黄河北上,逆流至朔州、胜州、丰州、灵州。自灵州转道向西,那么抵达凉州只有一千余里,虽然只是减少三分之二的路程,却可以至少减少过半的路途消耗。
孙敬初看到陈应委任为从五品官,欣喜异常。
陈应指着这个赤牒道:“具体的部署,还不便透露给你知道,给养不可能全部从长安携带,所以我现在希望你抽调漕运船只,先从洺州附近,将河北籍的青壮,运输至潼关,在潼关与本大将军汇合!”
孙敬初拍胸脯保证道:“主上放心,交给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三万余人,如果依靠步行长途跋涉三千余里,想到抵达凉州,按照这个时代精锐的速度,至少也需要六十天。可是如果乘船,哪怕漕船再慢,最多半个多月最多二十天也可以抵达凉州了。
陈应没有考虑东宫四率,目的就是因为关中兵大都是旱鸭子,可是洺州附近的河北青壮,因为地处泽地,大都会水性。即使不会水性,乘船行军也不会因而晕船。
不晕船的人肯定感觉不到,一旦晕船长时间很可能让人脱水、脱力。
陈应为了瞒天过海,一边让郭洛装上自己的服饰,与李秀宁同车而行,不时的去清林里、长安来回晃悠,不过由于平阳公主仪仗例同亲王,所以百步之内,根本无法靠近,这样以来,陈应仍旧给人一种他还在长安的假象。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出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从长安调运多少物资和粮草。这些物资,几乎都在灵州进行补充。
陈应早已接到了消息,李道贞在灵州库存了可以武装十万人马的武器装备,还有供灵州全体三十余万军民食用一年的粮食。
这样倒是省了陈应的麻烦,陈应也可以顺便看看他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武德三年九月十七日,陈应带着阿史那思摩、周青二人,轻装简从,乘坐着陈应的座船悄悄沿着界裕河,进渭水。
经过三个半时辰的航行,在潼关外渭河与黄河的河道口,与罗士信、张士贵、张怀威所部分别乘船,孙敬初调运的一千余艘大型漕船,将运输着两万余匹战马,两万余名将士,悄悄北上。
“万安号”沿着黄河逆流而上,陈应站在甲板上,呼吸着河面上湿冷的空气,陈应感觉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苏定方站在陈应身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陈应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简直是不知所谓。
在苏定方看来,陈应率领两万余步骑前往凉州,简直就是送死。
不过,陈应非但没有送死的觉悟,反而拍着苏定方的肩膀道:“苏定方,本大将军看好你,此战过后,你必名扬天下!”
苏定方不知道陈应的相信心从哪里来,他只好微微一笑,呵呵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