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没有吱声,齐亚德等大将都默默不语。
大唐若铁了心要硬拼下去,灭国战或许危言耸听,但呼罗珊能不能保住,他们都没底。
见周围没人说话,沈惟敬呼了口气,面容稍稍缓和:“总督,各位将军、大人,本使并非有意揭开你们的遮羞布,此番议和也实属好意,总督若能接受,至少木鹿城得保,呼罗珊广袤西面之地依旧属于你们黑衣大食。”
“否则的话,再战下去你们必败,内乱不止的黑衣大食必定灭国。你们的国在你们手里建立,又在你们手中灭亡,何等的奇耻大辱?到时不知都督还有何颜面继续苟活?”
沈惟敬绵里藏针的话,让艾布神色挣扎。
数十年纵横中亚,揭竿而起推翻旧朝建立黑衣大食,他艾布若是因为一战而遗臭万年,岂不是有苦都没地方诉?
挣扎数息后,艾布不由黯然。
他已经不能再打,更不能再败。
“贵使之意,本都督明白了,但议和一事并非一言两语就能决定,贵使不如在城内多留数日,也好商议议和诸事。”
低头,是战败者无奈的决定。
推翻前朝时,艾布也像沈惟敬一样气势逼人,可现在却轮到他被大唐教训了。
大唐!
即便翻过葱岭,还是那么悍勇无敌。
这一刻,艾布不由想起数百年前贵霜在西域的大败,那时的汉军甚至连正轨兵马都没有派出,靠一点杂兵和西域胡兵就能取胜。
或许能战胜东方大国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无妨,我家大人等得起,本使留下便是。”沈惟敬已经多次在敌方老巢过夜,大小阵仗连刺杀都经历过,当下笑脸回应,拱手后转身离开。
就在沈惟敬离开不到半分钟,整个都督府前厅就炸开了锅。
这个说不能答应大唐的条件,那个说干脆把唐使杀了,看大唐是不是真敢拼死一战,要不然就是求和派,深知唐军厉害已经无心再战的开口劝言。
反正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把艾布吵的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忍无可忍的艾布猛地一拍面前桌案,随后大跨步走出大厅。
他现在,需要……静静。
………
正当木鹿城内外,大唐与大食从明面上的战斗转为谈判博弈时,远在敦煌一地,也有一场大战逐渐步入尾声。
五万阿拉伯国区玩家外加三万吐蕃兵马,对阵两万天威军,两万回乞族兵,以及晨曦、刘仁轨所领水师将士以及北庭都护府剩余兵马。
莫小白在西边鏖战,刘仁轨同样在西域浴血拼杀。
相比西面战事顺风顺水,刘仁轨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毕竟他手上能用的都是大梦城的初阶兵卒,并非能完虐敌军的高级兵种。
然而就在鏖战半月之久,双方都出现大量伤亡时,一支兵马突然从背后杀入。
一万骑兵只有了半个时辰便踏破吐蕃营地,半夜惊醒的刘仁轨连忙挥军掩杀,与这支乱入进来的‘盟军’一同锁定战局。
等夜袭战结束,刘仁轨才知道这次出现的谁。
沽名钓誉!
而莫小白了解敦煌一战全部战报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从信报中得知沽名钓誉现身战场,并且击杀呲呲吐蕃主将,莫小白不由撇嘴。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就知道背后摘桃。
真是没半点长进。
撇嘴吐槽后,莫小白也没空去理会沽名钓誉,因为木鹿城内的谈判到了关键时刻。
两日后,沈惟敬命人传来捷报。
黑衣大食呼罗珊总督艾布穆嘶林,彻底服输!
割地之事已成定局,自然是没得改。
战争赔款当然也是必不可少,但艾布一时半刻可拿不出那么多金子,之前动员十几万人出征已经消耗不少,此刻哪怕艾布坐拥广袤的呼罗珊大地,也赔不起那么多钱。
这也是沈惟敬会和艾布扯那么多天皮条的原因,给不起钱不要紧,给得起珠宝、皮货、物资就行,一样样货物冲抵,最终沈惟敬列了老长一个清单交给莫小白。
因为冲抵货物肯定是要打折算的,所以当莫小白审阅完这份战争赔偿款时,不难统计出这些东西真实价格应该在十二万金左右。
如果带回位面一样样慢慢抛售,卖个十四万都没问题。
这事,沈老头果然干的漂亮!
莫小白十分满意,当下也给出许诺,同时也拿出了一万金的货物分给这次会盟诸国。虽然这些家伙除了喊‘666’以外也没干别的大事,但赚到钱拿出一点均分是莫小白的习惯。
也是此时,莫小白又得到了西域传来的信报。
突厥诸部的使臣都已经上路,最快的回乞、葛逻禄部使臣甚至都已经到了长安。此时的大唐天子,也就是未来的玄宗李隆基得知战报后,更是大喜过望。
朝议第一件事,便是按照惯例派出大唐的访问使团,持天子符节出使西域各部。
当然,说是他安排,实际上人选却是李林甫定的,大大小小使臣都是他那一派系的人,除了某一位被晨曦点名要见的。
………
半月中下旬,偌大的西域终于恢复平定。
没有了战火硝烟,莫小白整天都忙着接收艾布从各地收集到的物资。
前前后后忙了半个月,总算把物资收齐。
随后,唐军便开始分批回撤。
眼下停战合约已立,西域诸国联盟既定,莫小白也不好一直带着兵马呆在别人家门口。
十日后,大军回转怛逻斯城。
与此同时,大唐派遣的慰问使团也到了。
使团这次来西域不禁是慰问大唐将士与突厥诸部,更是带着盟书而来。
莫小白敲定了大方向,这些小细节就没亲力亲为。正当其他人忙的鸡飞狗跳的时候,他却是躲在一座宽敞的阁楼顶端,请一个人吃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昔年大人一首豪迈诗篇,却是将这番塞外壮丽描绘的栩栩如生。”
望着面前双鬓已生白发的老者,莫小白不无几分感叹。
此刻阁楼顶端只有两人,坐在莫小白对面的,是如今天子近臣,任职给事中的王维。
此时的王维褪去了状元及第时的意气风发,散去了任监察御史时的励志豪情,几番起落后被时间打磨的像是一位入定的老僧。
但听到莫小白咏读他十几年前所写诗篇时,王维的老脸却是露出几分动容:“越过葱岭远征他域,将军每战必胜,老儿虽远在长安,但也听闻了许多。”
“此战不易,取胜更不易,有生之年能见此大唐盛世,老儿得感激将军有神勇之能。”u